初夏拾味

关于初夏的记忆,古有诗曰:“四月初收大麦仁,箫声吹罢卖饧人,青青满贮筠篮里,好伴含桃共荐新。”我的故乡在烟雨朦胧的苏州,老苏州的夏天,家家户户都把西瓜吊到井里“冰镇”,半晌过后,一口“透心凉”的井水西瓜,便拉开了夏天的正式帷幕。还记得和兄弟姐妹们手里捧着“井水西瓜”,在弄堂巷口的青石板路上嬉戏玩闹,咿咿呀呀的昆曲、吴侬软语的苏州评弹吟出沥沥细雨,这是记忆里狐笔淡墨点染出来的烟雨江南……

初夏一到家里的电扇就要转起来了,“长城电扇,电扇长城”老苏州人没有不熟悉这句广告词的。在没有空调的年代,长城电扇就陪伴苏州人度过整个夏天。陪伴我童年的夏天还有奶奶做的绿豆汤,里面加了足量的红绿丝、冬瓜糖、蜜枣跟糯米。记得每次奶奶轻摇着蒲扇笑眯着眼,着看我们兄弟姐妹吃着甜滋滋的,不停地问着“好吃吧?吃完奶奶再给你们盛一碗……”夏天的味道,还有不得不提的苏式冰镇酸梅汤,令人流口水的酸味中略带一些甜,一杯灌下去,初夏的味蕾上遍布了家乡的印记。

初夏大概是阳光正好温度适宜微风送来阵阵花香,那谈到初夏的味道,我记忆最深的味道便是奶奶做的冷蒸。清代《邗三白吟》中记载道:“冷蒸,大麦初熟,磨成小条,蒸之,名冷蒸”。冷蒸,这是家乡不可多得的美味。其实它起初是暮春初夏、青黄不接时的一种接济食品,等到麦子灌浆了,就采青麦聊以度日,奶奶告诉我这就是俗话说的“吃青”。冷蒸的制作比较繁杂:首先选用大麦或元麦灌浆饱满的麦穗,用手揉搓去掉麦芒麦壳,筛簸干净;将颗颗翡翠似的青麦粒放到大铁锅中文火慢炒,待麦粒由青转黄时,即可起锅,奶奶常常趁热上磨,还一边转着一边叮嘱着“一定要用石磨,才能碾成长条状。”刚从石磨口落下的冷蒸,色泽青碧,味儿甘甜,质地松软,入口糯韧,风味独特。在灼热的五月里,吃着这冷蒸,淡淡的清香就在舌尖蔓延,软糯微甜。

小满刚过、暮春初夏,豆麦青青、布谷声声。雨后的江面上彩虹横跨两岸,远在异乡的我为祖国的基建事业默默奋斗,眼看着大桥一座座凭空架起,一条条隧道南北贯通,离家的惆怅也化作不竭的动力。抹去额上的汗珠、逝去眼角的泪水,盼望的思绪穿过了一座又一座城市,翻过了一道又一道山峦,逢山开路,遇水架桥,逶迤而去。我一路随着建桥国家队的板房走,伴着工程队的工友们跑,熟悉了钢筋铁骨、长桥卧波的气息,掌握了闻着混凝土的味道就可以识别标号的特异功能。现在的我已不是那个离乡的青葱少年,黝黑的皮肤、粗壮的手臂,走过了很多土地,感受过各地的四季,但最难忘的还是初夏时节那一口家乡的美味。

渐渐新绿、池池倒影,满眼的初夏胜景;圈圈涟漪、粼粼波光,勾起了思乡之情。

作 者：杨 凝